作为一种实验的2050

毫不意外,2021年的2050@2020&2021,又是一次幸福之旅。只是因为另有琐事缠身,我只参加了2天的2050,在幸福中不免留下了遗憾。

在第二天下午,与Elaine的交流给我很多收获,我也当场答应了,要再写一篇关于2050的文章。本来嘛,参加这样一场聚会,沉淀一些什么,也是必须要做的一部分。

我的思考方式与写作方式,一直都属于“标题党”,先想到一个好的标题,然后才能想清楚,该写一些什么。另一方面,再尚未动笔之前,就将文章的标题广而告之,也是写作方法论的一部分,这样我就将自己逼上了绝路,必须尽快完成。

如何创新:心理学实验

2050是王坚博士发起的大会,而博士又有心理学的背景,所以很自然的,我们会猜想,博士是在做一个心理学实验,也因此会在2050大会中,看到很多有趣的心理学现象。

格式塔转换

今年的2050,有不少新人是第一次参加,我们可以明显的发现两种不同的心态。一种是老友回乡的喜悦与期盼,另一种是新人初到时的茫然、无措与抱怨。这样的对话,也许在很多场地都会发生:

这个也找不到,那个也不知道,现在我要找谁呢?谁会来解决问题呢?——这通常是一个四处乱转的新人

不着急,放轻松,咱们一起找找,想想办法。——这通常是一个面带微笑的老人

这个组织也太差了,我来这里都浪费好多时间了——这通常是一个焦虑的新人

不要紧呀,咱们现在不就是在聊天吗——这通常是一个面带微笑的老人

这背后的道理很简单,来2050参加大会,需要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态。如果心态正确,就会享受其间。如果用传统的参加会议的心态来看待,就会产生各种不适与不爽。

那么,如何帮助更多的新人,更快的完成这种心态转换呢?我们需要实验。

如何创新

关于创新的理论很多,研究创造力的理论很多,但是:如何把人聚到一起,搭建一个创新的舞台,让大家都能在其中尽情的创造呢?如何安排时间,如何安排地点,设计行走路线,规划确定性的相遇,同时也创造各种偶然的巧遇。有通过召集人,召唤而来的伙伴和讨论。也有各种当场介绍、插队交流,甚至还有再次重逢(重新相认)。

在这样的人与人的交叠相遇中,创新的火花会在其中诞生。一年又一年,我们还在不断改进这个舞台,加入各种新鲜元素,这个实验,会一直持续下去。

特别声明

我专门找博士求证了一下,博士否定了我的猜想,哈哈。

如何自组织:社会学实验

如果我们有社会学的背景,我们自然会对于2050大会中发生的各种自组织现象,感到好奇。按照经典理论:一个不断从环境输入能量与信息的开放系统,能够不断的产生自组织与再组织的现象。

在2050的自愿者指南上,有这么一句话:“2050的活动,都是因为先有了人,TA想要办一个这样的活动,然后活动就在2050上出现了。”杨赛的歌也是这么唱的:“那天TA说TA要来,于是我就来了。那天我说我要来,于是你就来了。”

不仅仅人来了,还有机器人、无人机、房车、皮划艇甚至家乡美食,都会有人想着带过来。百城千味这样的活动,也就很自然的生长出来了。甚至还让博士完成了一个夙愿:我们可以把盒饭干掉了。

来了以后,还是各种混乱,找不到人,找不到地方,不知道时间,不清楚规则,人们开始用“自适应”的方式进行调整。

博士的理想是在2050大会上,只有一种角色:全都是自愿者,而且都是自己买票进来的自愿者。那么:这么多人在一个“混沌”的小镇里,会演化出哪些角色呢?

厨师、调酒师、运动员、裁判员、向导、搬运工、创作歌手、乐队伴奏、诗人、主持人、演说家、画家、舞蹈家、交通疏导、心理疏导、甚至还有更多……

角色会涌现出来,结构也会涌现出来。在十大容器(规定结构)之外,更多的结构开始生长。即使是同样叫团聚、叫约会,也有不同的玩法。

这样混沌中的自组织,正是2050的魅力所在。但是:我们应该如何调整受控与失控的比例呢?我们如何创造一种人群的“受控核聚变”呢?

这些都还需要每一年的实验与调整。

礼物与邀请:开源实验

在《大教堂与集市》这本开源圣经里,提到过一个名词,叫做“礼物文化”,这实际上是一个“人类学概念”,最初被称为“礼物经济”,被黑客文化的历史学家以及人类学家Eric S. Raymond,用于解释开源社区中的贡献与分享的动机。出于好奇,我最近都一直在看不少人类学的书籍,包括著名的法国人类学家马塞尔·莫斯所写的《礼物》一书。在书中,莫斯研究了诸多原始部落中,赠送礼物,与回赠礼物的习俗。并以此来反思“唯利是图的资本主义商品交换逻辑”,认为:礼物,以及基于礼物的社会地位和交换体系,是值得借鉴的。

Eric Raymond也沿用了类似的逻辑,将源代码开源,向社区贡献代码,映射为礼物的赠送。因为“夸扣特尔族”的夸富宴,就是由酋长们比拼赠送礼物的贵重程度,来为酋长们的社会地位排序的。

但是,经过仔细的思考,我发现相比原始部落的礼物赠送和回赠,开源代码有一些关键的区别。主人将礼物(开源软件)赠送给非特定的任何人,因为Bit可以无限复制,主人并无损失,而世界却因此受益。另一方面,在原始部落,收到礼物的人,实际上会感受到一种道德上的、风俗上的压力,必须以大于原礼物价值的礼物,进行回礼。但是,开源软件并不会形成回礼压力。由于源代码可以无限复制、可以持续改进,有遵循License的法律义务,事实上开源变成了一种“共同创造的邀请”,从这个含义上来说,开源软件,是一种更好的,也更加纯粹的礼物。

分享礼物、邀请创造,是开源社区的开放模式。当我们来到2050时,我们会发现非常熟悉的味道,所有人都以开放的心态来到2050,开放式协作,开放式娱乐,开放式交流。无论原来他们是否听说过开源,一旦我向他们介绍开源的理念和方法论,他们都会非常认同。

在我去年的小作文《作为一个形容词的2050》中,就已经将2050大会,定义为集市型盛会。对于我而言,我不仅希望在2050遇到更多热爱开源的朋友,更加希望为2050引入更多开源的元素,因为2050,就是我的开源实验。

但是,这并不是简单的:将2050“开源”出去,而是应该思考如何将开源的方法论,引入2050大会。例如:如何定义大家带来的“礼物”?家乡美食,一场演讲,一场表演也许都是礼物。如何定义和帮助“邀请”得以顺利展开?如何帮助礼物的捐赠者与分享者,能够汇聚在一起,共同创造?

在开源社区,有一个很明显的不断改进自身工具的传统(开源社区用到的工具,同时也应该是开源软件),那么,我们能够为2050创造和不断改进哪些工具?作为一个产品经理,我正在思考这些问题。

榜样的力量:教育实验

杨赛写了一篇《有人跟我说要好好写写2050的蜂巢,于是我好好回顾了一下那些2050的“不靠谱”瞬间》,其中有一段是介绍清晨6点开始的、云栖厅的2050有史以来开始时间最早的“新生论坛”。

在她看来,这是非常不靠谱的事情,但是她还不知道另外一段的故事。

我因为早上4点多就醒了,全无睡意,一直忍到6点多,起来去了2050的云栖厅,正好遇到雷老师和其他一堆同学坐在台上。我原本是不以为意的,结果看到杨赛也在台上,于是想想不好意思转身就走,于是点头打招呼,坐下来听听。

刚刚开始听的时候,还是不以为意,因为雷老师讲的内容,对于小朋友们可能还有点意思,但是对于我来说:就太过于鸡汤了。

差点想走,但是那么早的时间,其他地方也没啥可去的。于是又逛回到云栖厅,正好雷老师在说:我给大家放一段短片吧,这个是我和张老师,这次去中国海拔最高的沙漠,库木库里沙漠。海拔4700多米,我们在那边徒步的经历。2020雷殿生攀登徒步探险库木库里沙漠

我坐在那里,看着大屏幕上的沙漠,一望无际,2个人走在沙漠上,没有背景音乐,就是高海拔环境下,人在喘息的声音。突然,沙漠里出现了一片湖,那样的蓝,那样的深邃。人类艰难跋涉,走在苍茫的天地之间,终于能够欣赏到那样的绝世美景!我突然就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了,太美了!

之前我其实是不理解的:一个人徒步走了十多年,受了那么多伤,吃了那么多苦,穿坏了那么多双鞋。但是,这与我有何关系?为什么,他自己下决心吃苦,却能够激励我?

看了雷老师的短片,看了他介绍自己10年徒步,走遍中国的介绍。我突然就明白了:这样的人,他选择了这样的生活,就是在给我们展示一种榜样。原来人可以这样去生活,原来人类的极限那么高,原来信念的力量,可以支撑人走这么远!

再联想到教育的话题,那天下午,我去宾馆退房,恋恋不舍的即将离开2050,却正好遇到了雷老师,和一群中学生,在宾馆门口交流。我走过去,看到那些孩子们崇拜的眼神,以及被激发的热情。我也忍不住走过,跟雷老师说:能跟您拍张照吗?

回头再想,这些过程,也是一种教育啊,相比那些说得很好,很漂亮的道理,一个真实的人,站在你的面前,这种榜样的力量,也许是一种更好的教育。

社区的目标是什么:管理学实验

在第一天下午,我们同时有2场团聚,一场是开源人团聚,一场是技术社区运营人团聚,因为主题严重相关,后来大家就合在一起,讨论一个问题:我们向往的社区,甚至我们心目中完美的社区,应该是什么样的?

管理学,最重要的大概就是目标管理了,确定目标,分解目标,分配任务,执行任务,最后衡量目标的达成情况。事实上我曾经有过一个吐槽:OKR是比KPI更加直达本质的工具,但是要说有多好,其实倒未必谈得上。

在后来的交流中,我表达了自己的观点:有两种社区目标,一种是纯主观的,我想要运营的社区,就是一个我自己也喜欢在里面的社区。另一种是比较客观的,有各种人群分析,目标分析,还有增长目标,再配合一些“KPI”。

如果从企业管理的角度,如果我向我的领导汇报:我打算运营一个自己喜欢的社区,估计老板当场就想换人。因为这样的目标实在是太模糊了。还好,开源社是一个纯粹民间的组织,没有老板。不过,企业型社区的运营人,就会比较苦恼了,怎么才能“忠益两全”的呢?(忠于自己的热爱,满足老板的利益)

2050也是一场这样的实验,所有自愿者的人,心里都在想着:我喜欢什么样的2050?要搞些什么新花样,才能让2050更好玩?我要怎么让更多的人来这么好玩的2050?

只不过,那些投入最多的自愿者,难免会成为大会的“保障人员”,结果就是别人玩得非常开心,自己却只能忙得停不下来。

所以,还得继续改进,让更多的人,能够觉得开心,但是也要让每一个自愿者,都能够有机会玩起来。这个就是今后的管理目标了。

近未来、搏斗:艺术家们的实验

在2050,我最喜欢的活动,就是各种团聚与聊天。这次中国美院的刘畑老师组织了一个《开放问题青年团聚》,也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。在聊到最近看些什么书,关注什么话题的时候,我提到一本书《比特城市》,一本出版于1994年的书。令我震撼的是,书中的预言在20~30年后的今天,几乎是历历在目。于是我就在思考:我们是否能够探索30~50年后未来,我称之为“近未来”。或者说,那些我们活着,就能够看到的未来。

于是,宋哲老师就提到了不久前,他们美院办了一个跨媒体艺术节,主题就是《近未来:可能生活》,在开幕式上,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实验艺术系主任高世强老师,做了一个主题发言,其中有一段话,对我非常有触动:


在我们这里,“近未来”不是科幻,至少不全是。“近未来”首先是一个历史概念,它向相信时间是一道绵延长河的人展开。它不但居于即将发生的现实之中,还是可以变化、可以改造的现实。因此,对我们而言“近未来”是可操作的对象,是一种实践的方法——我们不但以创作参与现实,并且可以用想象力为现实加多一些东西。通过持续不断地创作和展示,我们相信不但可以参与到塑造未来的实践,并终将能够或多或少地按照我们的意愿和想象,影响即将到来的现实,从而塑造我们的“可能生活”。


所以,近未来不仅仅是我们看得到的未来,还是我们值得为之搏斗的未来!

这个理念,我完全认同。作为一个完全不懂艺术的人,我突然意识到,对于艺术家们的追求,我也能有所理解了。

实验者与被实验者

在“开放问题青年团聚”上,我们还在聊另一个话题:对于当下的自己,是否有所自觉。或者说:是否能够以一种自我察觉的心态,观察自己,理解自己,洞察自己的所思、所想与所求?

写这篇关于2050的文章,其实也是一次洞察。我们可以在2050大会上,看到很多很多的实验元素,看到各种各样的探索与尝试。如果我们能够更加有意识,更加有觉知,就会发现:我们同时是实验者与被实验者。

我们来到2050,就成为这个大实验的一部分。我们基于自身的背景、思考与追求,也在2050做着自己的实验。在2050,我们协同创新,自我组织,我们带着礼物来分享,也被他人的榜样所激励,我们带着度假的心情来追求自己最喜爱的氛围,我们也带着探索的心情来思考未来,并为之搏斗。

这是每一个人的实验,这是我们自己的2050!

明年见!